梁占英 攝
低處
在低處的山洼里
一朵蒲公英有著小小的憂傷
它還沒完全凋謝
種子就要急著學習飛翔
在冬日包裹的風聲里
我有著一枚落葉的孤單
歲月還那么悠長
我卻過早白了發(fā)
承諾下些什么
日子就會矮下一寸
就像路過山神廟
我必須像菩薩低頭
后遺癥
中年之后某些遺傳病開始作祟
骨頭里的一些疼痛也跟著加劇
最先是鬢角和頭頂
在歲月的風雨中扯出幾縷白發(fā)
連同深夜的呻吟
鏡子中的容顏
都愈發(fā)長成父母的樣子
這時光贈予的后遺癥
讓我走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年輪中
我們彼此對立
又握手言和
直到被一縷夕陽扶起
如今我也學會了眺望
學會在數(shù)字里化解思念
直到愛成為剪不斷的風箏
一半在血脈中傳承
一半在目光中守望
守望鄉(xiāng)村
遠山如黛,樹木集體沉默
白墻藍瓦的屋舍仍保持著樸素
幾株灌木高舉著綠色
把初冬的肅殺逼退
母親在灶火間穿梭
柴火的溫度慰藉著日子
多年前出走的靈魂
被藍色的炊煙召回
方言是鄉(xiāng)村的標志
哪怕只有一兩戶人家守護
青山就不會寂寞
旅人就會有一份念想
夢中的小鎮(zhèn)
那時天與地是一體的
被月色清洗過的天空
有著阿媽頭巾一樣的藍
光影搖晃應和著流水
青瓦白墻正陶醉在夢里
小鎮(zhèn)從一位老人的咳嗽聲中醒來
他悠然地走在青石板上
多年來他恪守勞動的職責
把生活扛在自己的肩頭
在一片鳥鳴中走向田野
在更遠的遠方
有無數(shù)的種子在抽節(jié)
那奮力成長的樣子,多像
江南水鄉(xiāng)那個門楣上的紅色福字
一塊菱形鏡片
在青少年時期的學習生涯中
菱形眼鏡是我生活的后盾
那些黑板上的螻蟻小字
是我通向成功的密碼
通過鏡片的折射
我看清了樹葉的弧度和走向
無數(shù)個早起的清晨
我伸手觸摸的第一個伙伴
是它給予我的溫暖
幫我取回林中的第一聲鳥啼
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像收納了某種習慣
我還慣于做著戴眼鏡的夢
它已經(jīng)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如同身體的某種舊疾
在稍感緊張和困窘的時候
我還會做著向上托舉的動作
就好像幼時母親在身后攙扶一樣
原來菱形鏡片守護的
還有一次次被迷霧打濕的眼睛
作者簡介
柒月,本名張粉麗,作品散見于《飛天》《綠風》《詩選刊》《詩歌月刊》等。